老夫人说着,便又用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捶着地。
秋漪听了,目光就有点局促,心悔了老夫人的意,心里也有点不安。一时,她就不敢看老夫人,也不敢看墨染。她又窘又臊,低着头,只管捏着手里的绢子。她这副模样,在墨染看来,其实娇俏可爱。
他决心替秋漪排解:“奶奶,秋漪一直唤我的名字的。只是今儿个,奶奶你神色严厉,将秋漪吓着了,因此她口里不顺,一时就忘了。”
墨染说罢,便又对着秋漪笑:“秋漪,可是不是?”
秋漪听了,心知墨染是为自己解围,心里觉得温暖,因就低着头,朝他一撇,回他以微笑。这些,墨染都一一收在眼里。
老夫人见了,却是佯装不见。她隐着笑意,方又对墨染生气道:“墨染,奶奶问你,今儿个到底知不知秋漪的行踪?”老夫人是真怕,秋漪心里不高兴了,一时想不开,真的就丢了墨染,借口出府,从此一走了之了。这可是老太爷托梦娶来的孙媳,与老夫人心里,自然是当作宝贝的!
这几日,老夫人因听了洪氏的挑拨,心里也在品度秋漪的品格。她暗察了数日,发现洪氏不过是心存了嫉妒,见不得自己喜欢秋漪而已。因此,老夫人可是命人将洪氏叫了过来,明里暗里地好一顿训。洪氏因秋漪受了气,心里便更厌憎秋漪了。
墨染听了,心里有备作答,就笑:“奶奶,秋漪是我的妻子。她的去向,我怎能不知?”
老夫人听墨染这样说,心里高兴,但还是冷着脸道:“你还哄我?奶奶活了多少岁了?有什么是能瞒得过奶奶的?你们还不快从实招来?”
秋漪听了,心里就一紧。她自然知道,不能对奶奶说实情。情急之中,,她忽然就暗里扯了扯自己衫子的一角,希望墨染能明白自己的用心。墨染收到了她的目光,心有灵犀,竟也会意。
他暖暖一笑道:“奶奶,秋漪的确是去庙里还愿的。但她也说过,想去街上铺子里买一些衣料,也不过就是逛逛街。”
老夫人听了,眼睛不禁一亮。她沉吟半响,终于站了起来,看了墨染和秋漪,叹道:“好。看来奶奶还是多疑了!你们小夫妻和和美美的,这便就好。奶奶也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老夫人说着,便叫随喜同贵进来扶她出去。
秋漪见老夫人要走,心口一松,对墨染吁一口气。二人不禁相似一笑。
秋漪这才将帘子拉下,对着墨染笑道:“好险。”
“我奶奶就是这样。我懂她的意思。”柳墨染说着,便就站了起来,缓缓朝秋漪走去。
下午的太阳很好,阳光暖暖的,却又不热。过了大伏天,到底是秋天要来了。墨染脚步很轻,秋漪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墨染在她面前停下,方轻柔道:“秋漪,你的簪子要掉了。”墨染说着,就伸手将她云鬓间的一根碧玉的簪子,笨拙地重新插好。
在秋漪看来,墨染的这个举动自然非常温柔务无比。她害羞地低下了头。这活到十七岁,从来没有哪个异性男子,对她这样的举动过。她听到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声。
“好了,想必是这一路马路颠簸,才这样松了。不过,你这根簪子倒是真好看。”墨染由衷赞叹。这根碧玉的簪子,成色极好,在这海陵城里,算得上罕见之物。他看出秋漪窘迫了,便着意转换话题。
他的心里,也疑惑不解的举动。秋漪的簪子掉了,提醒她重新插上就是,何来自己要亲自替她理好呢?他未尽女色,一时之间,真的弄不懂自己的心思。但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自己很愿意这样做。
秋漪听了,果然就道:“这根簪子,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五岁时,我娘就去世了。”一想起娘,秋漪的心里就万分地感慨。
“我知道,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墨染的声音更轻柔了。
秋漪听了,就叹了叹道:“不过,都过去了。我进了柳府,却也因此远离了她们,这对我反是好。”
柳墨染听了,便又默了一会。只要秋漪愿意,她随时能出府。但想起她方才从王庄回来,不禁又问:“你可见着那郎中了?”
“没有。”秋漪说着,便将去王庄一事,告诉了柳墨染。
“看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柳墨染看着窗外,双眉紧蹙。
“墨染,你的意思是——”王大夫显然是得了消息,提前溜了。那王庄村子虽不大,但路口极多。他若是寻一小路走,村人还真不知他的去向。
柳墨染听秋漪唤他一声‘墨染’,心里陡一激动。他还担心自己听错,但这声轻唤,却是从秋漪的口中发出的。墨染便看了看她,心里又不知该说什么。此话说出口,秋漪也意识到了,她的面上更是窘迫。怎么搞的?怎么对着大少爷叫他的名字呢?自己真是唐突了!
她眨巴眨巴眼,看着墨染期待的眼神,忽然就道:“大少爷,老夫人的确嘱咐我了。为了不让老夫人再看出什么破绽来,我——我——我就造次叫一声了!”不然,她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不过,虽然如此,说完了这话,秋漪越发不敢看墨染的眼睛了。
“好。我既叫你秋漪,你唤我墨染也无妨。”墨染心里愉悦。“以后,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大少爷,我真的可以叫你的名字吗?”得了墨染的鼓励,看着他眸子里隐隐的愉色,秋漪反而不确定了。
“当然可以。就这样决定了。”柳墨染说着,便又在书案旁坐了下来,神色却是凝重了。“秋漪,你今天的行踪,已然暴露了!”
“大——墨染——”秋漪掠过心里泛起的涟漪,也疑惑问:“你是说,有人今天也跟着我去王庄?可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除了赵管家和那两个马夫,并无其他人呀?莫非是那两个马夫坏了消息,还是赵管家不可靠?”
柳墨染听了,还是摇头。“都不是。赵管家从前是我父亲的心腹,他是极可靠的。那两个马夫与我也有些渊源,都不会坏事。”
“那又是谁泄露了?”
柳墨染就道:“到底府里人多口杂。我猜十有**洪氏探出来了,因此叫人抢先一步,将王大夫打发走了。不过这样一来,如真是洪氏所为的话,那她熬的药就更有问题了!”
秋漪就道:“墨染,那我就去洪氏房里,将她熬的药方子干脆要了来?我就说从此以后,你的药就由我来熬好了!”
墨染听了,倒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如果这样简单,我大可直接去要!洪氏是个乖人,我猜那些药方子她已经撕了毁了,药材也不定被她藏在哪处?”
秋漪就道:“墨染,或许那药材也很好寻找,毕竟她每天都要熬药。我猜是她得了那王郎中的一味毒药,掺和在汤药中。毕竟药材是过了老太太的眼的。但洪氏接了手来,上下其手就方便多了。”
秋漪猜的,墨染也以为有理。“不错,咱们现在不可打草惊蛇。”
话说田氏和女儿春琴回了家后,心里更是生气。因觉在柳府丢了面子。夏安从私塾里回来,听说母亲和二姐去柳府看大姐了,放下了书包,他就催问个不停。
田氏没好气,对儿子就道:“你问什么问?你大姐现在在柳府过得是穿金戴银的好日子,哪里还想得起你?”
夏安听了,不依了。“娘,你胡说,我大姐不是这样的人。”夏安未跟着去柳府,心里一直觉得难过。到底,大姐在柳府过得怎样了?大姐夫的病到底有多重?他对大姐究竟好不好?柳府的其他人又对大姐好不好?
夏安不过十二岁,但身材渐长,渐露英俊面容。他看得出,在这家里,娘和二姐只将大姐当作一个粗使丫鬟使唤。夏安却是实心实意地关心大姐的。
“夏安!什么‘大姐’,她不过和你同一个爹爹!真正,咱们两个才是娘一个肚子里生的!你呀,从来都是跟她亲,跟我远的。亏我对你这么好,心里一点儿也不生气!实话告诉你吧,听娘说,秋漪的母亲,是个来历不明的,她跟了爹爹,七个月就将秋漪生下了!兴许秋漪只是个野种呢!”这从柳府回来了,春琴的心更是不平。
“二姐,你瞎说,大姐待我可好了!我不许你污蔑大姐!”
“夏安!我才是你的亲姐姐,反正以后呀,当着我的面,不许提她!”
田氏见自己的一双宝贝儿女为秋漪争吵,不禁蹙着眉头,站了起来,劝道:“好了好了!为了那个野丫头,你们有什么好吵的!”
夏安听了,不禁委屈道:“娘,可是大姐当真待我好。我身上穿的衫子,头上戴的巾帕,脚上穿的鞋,都是大姐给我做的!”
田氏听了,心里颇不以为然:“行了,你不要说了。你是年纪小,她这样做,不过为得要你念她的好,叫你忘不了。”
岂知,夏安听了,反而说道:“娘,你骗人,大姐才不会这样想呢!她是真心实意地待我好。”夏安说着,就气呼呼地进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