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漪便下了床,玳儿和瑁儿两个鬼灵精,看着大少奶奶身上穿的亵衣,看着她的背上有几个红点子,就在背后相互做了个鬼脸,相视一笑。二人随即就伺候秋漪穿衣洗漱梳头。秋漪吃着早饭,想了一想,就问玳儿瑁儿两个:“丽春堂里,昨儿个晚上可是怎么过的?”
玳儿听了,就道:“主子,这个咱们怎么能够知道呢?虽然丽春堂隔着不远,但到底也不是咱们的地儿。”秋漪听了,就叹:“到底我也不能不问。”秋漪想:昨儿个墨染并未过去,春琴自然觉得没脸。想必昨夜里,她也一直躺在嚎哭呢!秋漪这样想着,眉头儿更是皱得紧了。
她三下两下地吃了早饭,因就吩咐玳儿瑁儿道:“好了,我不吃了。好歹我要过去看看。”
玳儿听了,就道:“主子,依我说,你现在过去做什么呢?没得,二奶奶只会将你心里的气怨给撒到你身上的。”
瑁儿就道:“不过,也是要过去。主子,我们可都要跟着您,去丽春堂看看,到底春二奶奶有多么没脸呢!”
秋漪知道她们两个忠心,心里也懂她们的意思,听了就道:“你们不要跟着我,且就让我一人去。你们若跟了我,人多势众的,反而不好。”
玳儿听了这话,就道:“主子,我们为什么不能跟着去呢?主子难道不是这府上当家的吗?怕什么呢?”
瑁儿一听,便也蛊惑道:“是呀!如今这府里,咱们哪处不能去呢?”
二人正说着,就听外头一个小厮回:“赵管家来了。”秋漪就道:“好了,你们不必争执。我知道你们的心,真正有你们,我心里也欣慰。再一个,我只希望小穗儿回来了,能够将疯病儿治好。从此有你们三个在我跟前,我的心里更是称愿了。”
秋漪心里也疑惑:怎么这都过了快一个月了,焦愣头怎地还不带着小穗儿回来呢?原来,这其中有洪氏捣的鬼。那一日,洪氏见秋漪又被墨染安然无恙地带进府里来了,又听秋漪说要将小穗儿依旧接进落雪轩里,洪氏心里就犯起嘀咕来。洪氏便命人,去了那焦愣头的老家,给了焦愣头一些银子,叫他不如就在老家安心度日,不必再回柳府了。
焦愣头听了这话,心里也就迟疑。因就对洪氏派去的人道:“可我的卖身契到底还在府上呢。再说,小穗儿还一心巴望要回落雪轩了。”焦愣头因问来人大少奶奶可寻回了没有。这派去的人自然没说真话,只说这一回,只怕大少奶奶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并告诉焦愣头,卖身契洪姨娘自然会叫人捎带了给他。姨娘只一个要求,就是让他不要再将小穗儿送去柳府了。焦愣头便答应自己会好生想一想。加之老家事情也多,那村里虽偏僻,但丧事儿却是喜欢大操大办,过了二十来天,竟是没有行完。总之因了这些事,焦愣头也就一直回柳府。好在,他出发前,却是对了赵管家请了一个长假的。因此,他在柳府要行的事儿,赵管家早给他找了替备的了。
这心里正想着,赵管家也就提了个篮子进来了。那篮子里装得是满满的金桔。赵管家见了秋漪,就上前问好:“大少奶奶,这些桔子是园子里刚摘下的。”
秋漪见了这些桔子,心里喜欢,因就问:“管家,我知道那果园了却是结了好多桔子枣儿。不过看这桔子的个儿也大,又红,就知他们经营的不错了。”秋漪因又请赵管家坐下说话。
赵管家也就坐下了,口里也就笑:“大少奶奶,却是您的注意儿好。如今,那负责果园的几个婆子媳妇,竟是争着赶着在除草驱虫呢。”
秋漪见了那些桔子,想了一想,就对了玳儿瑁儿道:“这些桔子,你们捡一些吃着。在落雪轩里在放几只,剩余的,你们不如替我送了那丽春堂里去。”想想,秋漪却又道:“罢了,到底我还是要过去一趟,还是我捎带过去吧。”
赵管家听了这话,便就道:“大少奶奶,静心苑那里,沁碧馆那里,二少爷那里,我都已经一一地送了。”
秋漪就道:“管家,我知你过来,决计不是来给我送果子的。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赵管家听了,也就告诉秋漪:“大少奶奶,我却是有一件事,要来禀报你。”
秋漪就问:“什么事?”
管家就道:“今儿个早上我,我得了那焦愣头的一封信。这信里说,他带着小穗儿去了老家,心里就想着以后不来柳府了。到底老家山好水好,生计也不似以往那么艰难了。且小穗儿去了那里,言语行动儿也没有那样痴傻了。既然对小穗儿好,这焦愣头就想一直呆在老家了。”
秋漪听了,就道:“只要对小穗儿好,我是无可无不可的。只是,这样一来,我便不大能见到她了,这心里未免也想念。”
赵管家听了,也就道:“就是因为涉及小穗儿,我心里拿不定主意,因还是要来回大少奶奶您。到底小穗儿以前是跟了您的。”
秋漪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俗话说得好,这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有聚就有散。也罢,既焦愣头心意已定,咱们却是不好为难人家。好歹就放过他们去吧!”
赵管家一听,就问:“那大少奶奶,此事就这样决定了?”
秋漪就道:“果然就这样决定了。虽然我的心里,一直很想小穗儿。但人的缘分就是这样。”
老管家听,就安慰道:“若有缘分,依我说,早晚小穗儿还是会回来的。”
秋漪又和老管家说了一会子的话,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老管家也就走了。秋漪见窗外天色也更亮了,便对着玳儿和瑁儿道:“你们且就留在这里。到底我要去丽春堂看一看了。”秋漪说完,便端了桔子,就往外头走了。玳儿见了,就对着瑁儿道:“咱们的大少奶奶心眼儿却是好。”
瑁儿便也叹息道:“是呀,大少奶奶的心这样善,只怕以后要吃大苦!”瑁儿说着,就从那篮子里捡了一个剩下的桔子,将橘子皮剥了,在嘴里吃了一瓣,还没吃下去,就忙着吐起了舌头。玳儿见了,就笑:“怎地了?你这不停地做鬼脸,可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桔子不好吃么?”玳儿说着,也就拿了一瓣,放在嘴里吃了起来。原来这桔子虽大,但却是酸。玳儿见了,就咯咯咯地笑:“怎样?除了有点子酸,滋味儿还是不错的吧?”二人于是相视一笑。
话说,昨儿个晚上,春琴没脸没皮地从落雪轩出来后,可是跑进房里,嚎啕大哭了一场。饭也不吃,茶叶不进。涵儿见了,心里急的不得了,因问随喜怎么办。随喜就道:“好歹你只管去沁碧馆回姨娘。”涵儿听了,也就去了沁碧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洪氏也就过来了。进了房间,见春琴的两只眼睛只哭成了两只桃子一样,洪氏就安慰道:“好了,这会子,你就是哭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春琴听了,一下几扑到洪氏的怀中,更是哇哇大哭了起来。“干娘!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春琴抽抽噎噎的,只管将昨儿个晚上自己去落雪轩,却受到墨染和秋漪奚落一事,尽数告诉了洪氏。“干娘,我哪里知道事情会落得这样呀?我本以为从此以后,事情就是顺顺利利的了!呜呜呜——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春琴有些人来疯,见洪氏来了,越发哭得厉害了,她在洪氏怀里滚来滚去,只把洪氏滚成个面团。
洪氏就道:“你呀,凡事该往好处想!且不管墨染和秋漪待你怎样,你到底是柳府正正经经的二房奶奶了!春琴,你需挺起你的腰杆,摆出你的架势来!墨染来又怎样,这不来那又怎样?想当年,青城的爹爹,从头掐尾,也不过就来了我房里两趟。可那又怎样,在外人眼里,我不还是他柳长风心尖上喜欢的姨娘?春琴,你这样哭哭啼啼地可是不行!你愈哭,白秋漪就愈高兴!可你一天到晚只管开开心心的,她见了,心里反而疑惑,反而放不下了!人呀,可不能低自己志气,长别人威风!”
洪氏说了好一会话,春琴方才不哭了。她扭着身子,说了一句:“长夜漫漫,干娘,我到底难熬呀?看着那落雪轩里,他二人卿卿我我亲亲热热的,我能装睁眼的瞎子吗?”
洪氏就道:“凡事要从长计议。你也只有先忍着了。”春琴听了,本已经不哭得了,却又嚎哭起来了。洪氏就给她出点子。“你呀,也不要着急。我看墨染待秋漪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呢。等他玩得腻了,心里自然就活络了,就会想过来瞧你了。”
春琴听了,也只得问:“干娘,这是真的吗?”
洪氏就道:“反正,咱们第一步的计划,顺利实行了。你且先放松放松,且等以后的机会。”与春琴,洪氏暂时也就只能说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