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喜听了,便在涵儿前头走,待进了屋子,果然看见春琴坐在屋子里,正胡乱地摔着东西。在经了和花匠的风流一夜后,她的心本还缱绻不已的。但经这柳青城过来捣乱,只叫她将这些风月之事丢过了。一想起昨儿个墨染为了秋漪,一下将她撂开了,只管回落雪轩,她的心,就愤懑失望不已。
这个秋漪,什么时候不生病,偏偏在墨染来自己的屋子里,她就不偏不倚的,就一下病了!这是巧合,还是故意,春琴相信的自然是后者。她真的想气势汹汹地去落雪轩里质问质问!但——她到底是忍住了!若果真这样,只怕墨染更不待见自己了!因此,春琴只得将心里的郁结都撒在了屋子里的这些摆设上!
“啪——”春琴将一面精致玲珑的小镜子,一下就摔落在地。随喜正好进来了,见了这些,随喜就道:“二太太,何必摔摔打打的呢?”
春琴见她终于过来了,更是柳眉倒竖地说道:“随喜,你的架子可真是大呀?三番五次的,你才能过来!”随喜进来时,那涵儿也跟着过来了。见了主子还是这个样儿,涵儿心里更惧了,因就将脖子往后缩了一缩,悄悄儿又躲出去了。这屋子里,也就是春琴和随喜。
春琴听了随喜这话,心里更是生气。“随喜,真正你太放肆了!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随喜听了,就淡淡道:“自然您是主子。”“哼!亏你还知道!”
随喜就道:“主子,您这样也是无济于事。不过白白伤了自己。弄的自己更不开心。”
春琴就道:“我高兴,要你管!哪怕我将这丽春堂的东西都摔尽了,也与你无干!”随喜听了,就冷冷道:“当然与我无干,反正这摔的又不是我的东西。”
随喜就道:“你见了,是不是心里幸灾乐祸?其实,我知道,你就是巴不得我这样!你的心里,一直还惦记着大少爷!昨儿个晚上,我和大少爷在房间里喝酒,我知道你心里嫉妒得紧!”
随喜就道:“主子,我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真正,我这心里是替主子您不值。”
“是么?真的吗?”
随喜就道:“主子,这个当口,您若真的生气了,准有什么耳报神赶去报给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这个时候,主子该贤良大度一些,既然大少奶奶病了,那主子您就赶紧去落雪轩,给她熬汤送药地床前床尾地伺候!这样一来,二太太您的名声儿可不就是传出去了么?多好的机会?大少爷见了,心里也就开始另看您了!”
春琴听了随喜的话,默了一默,想了又想,方缓缓道:“随喜,你说的,其实还有几分道理。”随喜听了,就道:“主子,大少奶奶到底是大少奶奶,虽大少爷对她起了隔阂,但到底那面儿上的关心,还是要有的。主子,打铁需趁热,你不如赶紧就去。您是大少奶奶的亲妹子,她这病了,由您这照顾着,如何不好呢?”
春琴听了,也就叹道:“也罢也罢。少不得我还要去她那里做小伏低。真正我的命也苦,横竖她是我的命里的煞星。”春琴说着,心里不禁又想哭。随喜见了,就势上前将打碎的小镜子什么的,一一地捡拾起来。涵儿也进了来,主仆三人继续低地商量着什么。
当墨染出了丽春堂,回了落雪轩时,掀开帘子,进了屋子,果然看见秋漪在床上躺着了。这一日黄昏,秋漪在那荷花池旁坐着,心里只是沉沉地难受。
青城走后,她的身旁,却又悄然走来了瑞安。瑞安这几日为避着这些风言风语,只是在柳府早出晚归。他希望这些莫须有的绯闻,能早些散去。今日,他处理完了事情,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早些回来。因就从府内后角门进来,走小路回凝霜榭。不想就在这里看见了秋漪。看着秋漪坐在石头上,看着满满一池的衰老残荷,瑞安的心里大为不忍,因就在秋漪身旁说道:“表嫂——”
听着是瑞安的声音,秋漪不禁站起身。她看着瑞安,也叹息道:“瑞安,是你!”瑞安就道:“表嫂,这几天,你受困扰了!说来,都是我的不是!”是呀,那一日,要是自己见了这纸条,慎重想了,决定不去寻的话,那么这些麻烦,也就没有了。秋漪听了,就对瑞安道:“瑞安,这该来的总是回来的,我避也是避不过的,就像之前的种种。”
瑞安就道:“表嫂,此事我也对表哥解释过了,无奈表哥的态度就是那样。他听了,并不和我疏远,可也不那么亲密,那冷漠的态度,反令我不能多说了。”秋漪听了,就补了一句:“那你,还是不要说了。其实我知道,这多说无益。”墨染就是这样,对自己认定的,就是采取这样的态度。瑞安看着这池塘里的枯荷,就道:“不过,表嫂,我细细对比了一下,那纸条上的字,果然并不是你写的。”秋漪听了,心里就也一动,因道:“瑞安,你果然看出来了么?”
瑞安就叹:“那一日,为免墨染多疑,我将纸条背着墨染撕碎了,可你们走了后,我的心里就后悔起来了。到底那纸条儿也是证据,我却轻易撕了。因此,我便又在门前细细地寻起来,好歹寻全了,拿回去细细粘贴了起来。那纸条上的字刻意模仿你,但在那起笔的拐弯处,却又模仿得不像。这才叫我寻出破绽来了。”
秋漪就道:“瑞安,你详细那我就好。我是墨染的妻子,心里只和待青城一样地看待你。”瑞安听了这话,就默了一默,方大胆问:“表嫂,若你我相遇时,你并未嫁了我表哥,那又当如何。是不是,你我之间——”因受着这绯闻的困扰,夜里瑞安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心里头也想了许多许多。
他的心里,甚至做好了一个决定:若表哥墨染果然不愿原谅了表嫂,待她日益冷淡的话,那么他王瑞安也不会做事不管的。秋漪听了,心里一惧,并不容瑞安继续说下去,因就急忙道:“瑞安,可是没有如果。你我相见之时,我已经是墨染的妻子了。今生今世,你我只能是叔嫂之情。”
虽然现在被墨染误解,被墨染冷遇,但秋漪心里还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和墨染圆融起来。她一点不愿做背叛墨染的事,一点想头更是不能没有。
瑞安听了,就摇头感叹道:“表嫂,我知道你待表哥情深。”秋漪听了,就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到底我心里,待墨染是怎样的深情,我自己也不知道。”瑞安就苦笑。“表嫂,就凭你这句话,我一定帮你去找表哥圆融。我想,大哥此生要是辜负了你,那才是他真正的不幸。”
秋漪听了,也就摇头。“是么?他若不愿相信,我怎样都是无法勉强了他的。但愿时日长了,他能看出我的冰心一片吧。”秋漪又对瑞安道:“瑞安,你还是走吧。这个风口浪尖上,你我还是少见面的好。你回了府,若是无事,莫如赶紧就回凝霜榭,要么就去姑妈的静心苑。”瑞安知道秋漪的心思,她的话,他总是听的。瑞安就道:“表嫂,我听你的就是。你说怎样就是怎样。不过,这里风清露冷的,表嫂你还是早点走了。”
秋漪点了点头,目送瑞安离开。待瑞安走后,她便一个人又在这荷花池边坐了许久,直至夜幕降临了,她担心玳儿和瑁儿两个恐出来寻她,所以还是回去了。不想,因心里郁结,又加之多吹了风,进了屋子,回了房,秋漪身子果然就发起热来。
她本以为,待吃了饭,再喝点茶,用热水洗了,也就好了。可不想到了晚间时分,这头就更是疼了。玳儿和瑁儿见主子坐在椅子上,只管将手撑着头,看着昏昏沉沉的,就齐齐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秋漪还想隐瞒,因道:“玳儿,瑁儿,我很好,你们不必管我。我只是喝多了茶了,坐一会子就好。”虽如此说,但秋漪还是决定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一口掩不住,‘哇’地一声,她就将晚上吃的粥吐了出来。玳儿见了,这才惊慌了,因问:“主子,主子——”
秋漪听了,就要说话,也要试着直起腰站立起来,但刚一站直了,就觉得头脑中天旋地转,她脚力不支,一下就跌坐在地上。这下,可将玳儿瑁儿两个吓坏了,她们赶紧将主子扶到床榻上,瑁儿伸出手,疑惑地在大少奶奶的额头上试着摸了一摸!好烫!瑁儿的心里,更是吓了一跳,主子竟然发这样烫的高热!玳儿就道:“大少奶奶,您先躺着,奴婢这就过去叫大少爷!”秋漪听了,就支撑着起了来,阻止她们道:“不要去!不许去!”
“主子,奴婢怎能不去?您的头这样烫,到底要让大少爷知道!”玳儿说完,心里就觉酸酸的。这算是怎么回事吗?这边大少奶奶四肢无力,病倒在床上。那边大少爷却和春二太太在房内喝酒快活?玳儿的心里,只替大少奶奶抱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