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陆信说的比较笼统,因为不想要苏宁担心他的事。
可现在汽车厂的情况远比陆信这三言两语的要复杂很多。
守旧的老一派坚持不肯用西方的先进设备,坚持着墨守成规,把这称作是国人的匠心精神。
然而,太久的闭门造车,就造成了第一汽车厂的技术落后,生产出来的汽车质量落后于同行太多。
陆信出去进修的这一段时间,不论是眼界还是学识,都有相当大的进益。
他已经将第一汽车厂的许多弊病都分析出来,并且形成了文字,递交给了领导班子。
对于他的建议,各位领导,褒贬不一。
以龚厂长和白忠海他们为首的这些人,固执己见,沈昌龙和李书记,他们倒是十分认同陆信。
可是,最终拍板决定的权利还是在龚厂长那,一时间,陆信只觉得有志难舒。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姚莹带着京城汽车的一纸文书过来和第一汽车厂谈合作。
说白了,京城那边的汽车配件生产设备要更新换代了。
淘汰下来的旧机器,又大又笨,但是毕竟也是有成本的,当初买来不便宜,真是卖废铁了的话,实在是可惜。
他们便派本厂的职工四处联络,看看有没有地方的厂子收这种旧设备。
哪怕是打个二三折做折旧处理,也要比卖废铁值钱不少。
京城的汽车厂,自然是走在国家前沿,而且影响力和实力都远超地方汽车厂。
姚莹就作为了京城汽车厂的代表过来和第一汽车厂这边谈判。
龚厂长认为,自己的厂子能被京城看上,列为买卖之列,属实是自己幸运。
于是,姚莹那边拿着合同过来的时候,龚厂长恨不得立刻就签了,还是李书记按住了龚厂长,才让他稍微冷静一下。
双方商定,先让设备在车间试运行。
如果合适,就付钱购买,如果不合适,就付个租赁费,也不算占便宜。
姚莹作为京城汽车厂的代表,带了一台试用的设备过来车间,调试之后,给工人们进行演示,也属于磨合期。
所以,现在姚莹摇身一变,成了京城那边来的专家,整个汽车厂都高看她一眼。
而设备买卖这件事,也就只有少数的以沈昌龙为首,陆信他们几个工程师反对。
这就相当于别人用的一直是最新款,他们用的,是别人用剩下的旧款,有的时候还是二手旧款。
可是引进什么样的设备,他们都不能够去做决定,他们只是负责设计,如果设计和成品差距太大,不能达标,领导可能还反咬一口,说他们的设计水平不足。
这就是外行指挥内行的坏处,但是就包括沈昌龙这样的总工程师,对于这种事情也是十分无奈,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陆信周旋其中,哪怕自己空有无数的理想和抱负,却在这里郁郁不得志。
以前,他还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把日子就这么僵僵的熬下去的那种麻木感。
所以,哪怕当时领导的决定会影响整个汽车厂的发展,他也并没有任何的抗争,提出任何的异议。
可自从苏宁开始开饭店之后,陆信似乎也跟着受到了某种启发,觉得,他也应该做些什么。
起码他所做的是他热爱的,起码他该拼尽了全力。
如果这样,做了之后,依旧是结果不太好,那么他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
或许真到了有一天,第一汽车厂熬不下去的时候,他也不会是一摊废墟,大不了就自己白手起家。
就像苏宁一样,不也是从无到有,越来越好么。
他是苏宁的丈夫,他总要做个能配得起她的男人才是!
刚刚陆信还在和姚莹对细节进行争辩,总觉得那个螺栓的生产机器并不太理想。
用卡尺一量,果然,如他所料,都是残次品。
陆信便在测试设备的文件上如实做了汇报,这对于姚莹来说并不是太好的事。
如果她不能完成任务的话,回去也不好交差。
姚莹想要让陆信看在自己和他是老同学的面子上,这个报告不要写的太犀利,然而,陆信哪听得进去呢!
就在姚莹逗着大家开心,缓解气氛的时候,陆信的媳妇就来了。
隔着有十几米左右的距离,姚莹看到这个女孩长相清秀,气质极佳,尤其是她笑起来,那眉眼弯弯的样子,真的很讨人喜欢。
难怪,陆信之前会跟她那么说,说他的媳妇儿什么都好,姚莹只要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些不快。
但是现在的车间毕竟这么多人,她也不能挂脸。
陆信并肩和苏宁走在一起,送苏宁出去。
陆信突然道,“晚上我先回家里收拾收拾,把我的行李拿到宿舍那边去。”
说起被子,苏宁突然想起来,陆瑶把陆信的被子搬到了自己的床上,想要他们一起睡。
于是,苏宁用余光瞥了陆信一眼,不自觉脸红的透透的。
“你这手刚受完伤,还没有彻底愈合,干活的时候一定不能提重物,量力而行啊!”苏宁嘱咐陆信。
“苏宁。”陆信突然叫住了她,“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一天离开汽车厂,自己单干,你会支持我吗?”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苏宁为什么要嫁给他。
就因为他是国企设计院的主任,有铁饭碗,如果没了这个头衔,苏宁会怎么看他?
其实,陆信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但是,也并非是陆信不信任苏宁,实在是因为过往种种在他心里扎了根,要不是苏宁亲口说的,他真的是不敢确定。
“做你喜欢做的就好了,哪怕是工作,总得先有热情,有个喜欢的动力支撑着,才能做的好。是这个道理吧。”苏宁抓紧时间给陆信灌了一口鸡汤。
见陆信望向自己,苏宁握着他的手,又道,“陆信,我们都还年轻,还有选择的权利,折腾得起,起码我那两间店可以顶一顶。”
陆信闻眼,轻笑了一声,忍不住伸手将苏宁搂在怀中,亲密地贴了贴,“我媳妇可真好。”
也就在这一刻,陆信心里也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