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长乐公主所料,第二日她便接到了来自皇帝的口谕,请她明日申时在宫中的春藤阁参加赐恩宴。
公主府的烛火亮至天明,次日未时二刻,她在府中众人的目送下,乘着马车离开了公主府。
马车的影子消失在街角后,所有人做鸟飞兽散,去往了自己应在的位置。
成败就在今夜,为了殿下,绝对不能有半分差池。
车马在街道上疾行而过,未时四刻到达宫门口,却被京畿卫拦下,说是圣上有令,请长乐公主步行前往春藤阁。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但细细想来,也很合理。
从前,皇帝为向天下彰显自己的仁德,对外说是顾惜长乐公主的身体,特许她乘轿辇在宫中行走。而今,他已经打算同长乐公主撕破脸,自然不会再惯着她。
马车中,长乐公主闭眼假寐,对京畿卫的话置若罔闻。既然皇帝打算撕破脸皮,她也就不必要再同皇帝虚与委蛇。
毕竟,今日最该着急的,可不是她。
申时已至,长乐公主却迟迟未至,作为这场宴会发起者的皇帝,在士族面前龙颜大损,气得几欲吐血,偏生他还得稳住自己,不至于因失态再失颜面。
于是,他死死攥着楠木桌的一角,面色难看的硬挤出一个笑容,“看来长乐的身子还是不大好,宫中的路不大好走,展德,你亲自带着轿辇去将长乐接过来。”
一旁的近侍忙拱了拱手,尖锐着声音道了声是,随即快步走出春藤阁。
见到这一幕,四位士族之长不约而同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满是意味深长。
因着他们自己的处境,所以对皇帝的窘境心知肚明。
但他们如今同皇帝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士族是否能再次崛起,皆依赖于皇帝,他们自然不会不合时宜做出有损皇帝颜面的举动。
宰相李修远却是眉头微皱,藏在朝服下的指尖亦不时的摩挲着。
虽说往常长乐公主待他们这些士族不假辞色,但对于圣上,还算敬重,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今日却是这般行径,难不成是发觉了宴非好宴?
数次交手,他自问对长乐公主有几分了解,长乐公主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们今日的打算真的能成功吗?
李修远又想了想,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回忆长乐公主往常的一切举措,不是一个不顾大昭和大昭百姓的人,她总不至于弑君,使大昭陷入乱局。
出于长乐公主身体的因素,以及大昭历史上从未有过女帝的原因,他此时还未曾觉得长乐公主有称帝的打算,只当她是想成为大昭国历史上第一个权倾朝野的摄政公主,从而名垂千古。
等来了皇帝近侍,长乐公主的唇角挑起了一瞬,随后不紧不慢地踏上轿辇,托着下巴泰然自若道,“走吧。”
眼神流转间与暗处的海棠交错而过,长乐公主微不可见的颔了颔首。
轿辇步入宫门,一阵风过,暗处亦是空无一人。
春藤阁,长乐公主姗姗来迟,随意的冲着皇帝拱手一礼,便去往了席上唯一的空位。
她瞧着对面笑容满面的李修远,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李相倒是悠闲,竟还有心思参加赐恩宴。”
李修远表情微僵,复而又笑着客套道,“李某那不成器的庶子,有劳长乐公主教导了。”
“不客气,李相教不好,本公主自然愿意代劳。”
说着,她不顾李修远尴尬的表情,又有看向他身侧席位上的郑玄光,笑眯眯道,“郑太傅向国库借贷的欠款都还清了?”
郑玄光脸上的幸灾乐祸还未消散,便骤然被点了名,一时间表情诡异,片刻后悻悻道,“有劳公主殿下挂心,郑某的欠款已然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