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喜出望外地飞奔回来,只想着说不说服父母都无妨,甚至他们若真的不愿意想把我赶出去都好,我就搬去雪澈哥哥那里和他们一起居住;但那时候雪澈哥哥的父亲刚巧出海了,我也更不曾预料到突如其来的可怕变故就从那以后纷至沓来。
他的父亲从这次出海过去好几天都没回来,他每次都会在日暮后从海边失落而归,我也好久都不曾望见那飘扬的白帆与高大桅杆。
雪澈哥哥确信他的父亲和船员们必定是在海上遭遇了风浪,或者遇到了海盗,在我生日过后的那个刮起暴风骤雨的夜晚,他冒雨来到父亲面前,请求父亲带几个渔民出海去帮助他寻找自己父亲的下落;但父亲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尽管他可以招待这些异国人定居,却也不想为他们去冒这样大的风险,这几天的海浪极其不平静,就像有掀起风暴的大蛇潜藏在海底。
“我不能同意你,我是不会允许我的族人去跟着异族人喂海妖的!”我听到父亲的话也怒不可遏,但我也找不到理由去说服他,父亲对维护村人安危相当固执,他更不乐意答应让雪澈哥哥也成为我们的家人。
雪澈哥哥转身跑回雨中的时候,苍白的脸上尽是悲愤与无奈,我也毫不犹豫地追着他跑了出去,但他的脚步比我快得多,何况朦胧的雨雾很容易遮蔽我的眼,这件白色长裙太过宽大的裙角也让我跑得太慢;我用我那还是满含稚气的声音不停地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我忽然好害怕他转身后也会被这场风暴从我身边带走,我从未见过他像这样痛苦难过,但我既不能帮助他寻找父亲,也无法安慰他,我想哪怕是我找到他之后他也一定会生我的气,但我不会任由他在这场风雨中独自难受。果然他坐在一处偏僻的高地下避雨,他把头埋在手臂里低头啜泣,但泪水却没流出来。
“我恨你们,恨死你们了,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帮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那是失去亲人的痛彻心扉,他理应憎恨所有不愿帮助他的斯普兰人,可我……我如鲠在喉,却只得眼眶发红地默然看着他,听到他哭得那么悲伤,我脑海里却是空茫一片。
他霎时抬头望见了我站在他面前,我刚想试着说什么,也许咒骂自己或者咒骂父亲和村人的话都好,想方设法找到一条船陪着他出海去寻找父亲也好,只要能让他心中有些许好受;但他却努力地对我露出笑容来,只是轻柔地抚了抚我被雨水打湿的凌乱长发。
“芙蕾娅,不要误会,这也不是你的错!只有你,我还是,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我没有,误会!但我还是,我讨厌父亲,我想要帮你……”我再也忍不住冲向他,在他怀里失声痛哭,耳边只留下淅沥的雨声,还有他的柔声慰藉。然而父亲最终还是没答应帮助雪澈哥哥寻找亲人,兴许这样的无情无义也给村人们招来了灭顶之灾。
在一天后,村前的港湾有一条陌生的大船逐渐靠近,父亲遥望那条大船后惊恐万分,他认出那大船上挂着海盗的旗帜;他立刻组织起体格较为强健的村人带着镰刀和鱼叉作为武器前去抵抗海盗,并且嘱咐让村中的妇女孩童都躲藏在家里,如果他们真的抵挡不住海盗的锋锐的刀枪,那么妇女和孩童只能设法向着村后的森林奔逃,能不能躲过海盗的毒手只能听天由命。
但当那些凶悍嗜血的海盗来到海岸上亮出他们锐不可当的武器时,就已注定歌佩兰村会遭遇这场无人能逃过的烧杀抢虐,我虽然按照父母的吩咐担惊受怕地躲在家里,可屋外妇女孩童的哭喊声与奔逃声还是响了起来,我骤然记起还独自留在村尾木屋中的雪澈哥哥,在海盗袭击时他也去找过父亲说想要去帮助村人抵抗海盗,但父亲没有同意,他仍固执地不肯接受异族人的帮助,不过这样他现在应当还没有遭遇海盗。我想打开门冲出去,却听到母亲发出惊恐的尖叫,门外的村中大道上已聚集了许多凶恶的海盗,他们的刀枪上都染着血水,他们早已让整片海滩上都被鲜血染红。
而我的贸然开门却只是让两个海盗注意到了这家中还有女人在,他们在村中四处掠夺为数不多的财富,并且只要见到孩童就杀死,见到女人就会试图抢走,但反抗他们也会被很快杀死。
母亲望见那两个海盗狞笑着走过来,就想拉起我往屋后跑,但两个海盗已举起短刀大步闯进来,他们首先就想拽住母亲往屋外走,母亲自然奋力反抗,那虎背熊腰的海盗又想要使劲压住她掐住她的脖子,我更是又怒又急地转身跑去厨房中抓起一把切肉的小刀,就朝着那抓住母亲的海盗的胳膊上刺过去;但我的力气并不大,刚刺入小刀就被那吃痛的海盗用一股大力给甩了出来,另一个海盗也立即揪住我的长发,吃痛的海盗这下像是对母亲没了什么兴趣,他用自己的短刀捅了母亲,然后就和那海盗一起抓住我的手在我的头上猛击两下,让我昏沉得无法反抗。
“你很有姿色也很有胆量,小妞,所以老子决定要把你当成女巫卖给教会,看看你能值什么价钱!”那海盗恶狠狠地狞笑说,他们撕扯着我的白裙,又在我的手脚上捆上麻绳。我惊恐万状,却只能不停地挣扎哭喊,就在这时我看到雪澈哥哥冲到了这两个海盗身后,他一眼望见那个想扛起我的海盗正放松警惕把自己的短刀放到了地上,就身手矫健地拿起那把短刀砍向面前海盗的脖颈。
那海盗顿时脖颈冒血被他砍倒在地,另一个海盗见状恼怒地举起短刀想去与他拼杀,但他再次脚步灵活地绕到那海盗身后,又拼尽全力用短刀刺入他后背,海盗应声倒下,但他的左腿还是短暂的搏斗中被海盗砍了一条伤口。他也根本顾不得伤口淌血,就赶紧跑过来将我身上的麻绳解开,然后他又回头去想帮我的母亲止血,但母亲却倒在血水中再没醒来。“对不起,芙蕾娅,我来晚了!”他难过极了,我只是悲伤地望着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