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国度,诗与兵
灵德在法坛之上闻言微微耷拉眼皮,声音慈悲和蔼:“原来是懒残师弟来了,师弟学法不精,难道连西方极乐世界都不甚了了,存有疑惑吗”
懒残哼了一声:“西方极乐世界贫僧怎会有惑,贫僧想问师兄的是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和无量光佛的极乐净土,有何分别”
灵德在坛上闻言不由一滞,阿弥陀佛就是无量光佛,阿弥陀佛又名无量佛。
无量光佛、无量寿佛,无量相佛,无量幢佛,无量功德佛,皆为阿弥陀佛。
而无量光、无量寿等都是阿弥陀佛另一面的不同愿力因缘,无量功德佛则是阿弥陀佛的化身,阿弥陀在梵文之中就是无极、无尽、无量的意思。
但极乐世界和极乐净土却有些不同,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是阿弥陀佛,密教所言极乐净土的教主却为无量光佛。
灵德在坛上忽然缓缓道:“有何分别。”
懒残大声说道:“是我在问师兄,西方极乐世界和极乐净土的分别。”
灵德看着他,心中不由大骂,这秃驴居然找茬都找到密教经法之上了。
显教和密教虽同为大乘,但一般来说辽国和西夏才会显密双修,论双经法,中原只持显教诸宗,无论修佛还是执经问难,不会谈及密教。
他嘴角含笑,脸上涂抹油光闪亮,一副宝相庄严,道:“阿弥陀佛即无量光佛,既然如此,同为极乐之世有何分别”
懒残冷笑一声:“师兄又来问我分明是我提出的问题,师兄为何总抛回来莫非是不知吗!既然不知,那就叫贫僧给师兄解惑。”
灵德微微一笑,既不说知,也不说不知,只是拿捏姿态,有些矜持模样,他此刻高坐,冷眼看去倒颇具当世大德风采。
懒残眼睛扫视周围黑压压的听经人群:“既然灵德方丈不知,那就叫贫僧给方丈解惑两者分别,西方极乐世界,并非极乐净土,二者不同。”
灵德:“哦,呵呵……”
懒残双掌合什:“阿弥陀佛虽然就是无量光佛,但极乐世界却非极乐净土,而是无量光佛发大愿力,建构的另外一处地方,又名香巴拉!”
灵德点头:“极乐净土确实指的是香巴拉,并非极乐世界。”
懒残继续道:“西方极乐世界乃为佛界,极乐净土香巴拉却是接近世俗的地方,是一个理想之国,美好国度,教主无量光佛亲自主持。”
“这处净土位于西方大雪山深处,它形如八瓣莲,被雪山环绕,没有贫穷困苦,人们寿命以千年计数,无量光佛以大法力手段将国土隐藏,不为外界而知。”
“这里有君主和国民,国民生性善良,深信佛法,国内有众多修行者和寺庙,人们通过修行可达至心灵净化与解脱,此处无有战争,不存饥饿,更没疾病,人们生活幸福美满,国度和谐有序。
“香巴拉的历任国王均为大菩萨之化身,守护传播佛法,第一世国王是佛亲授密法的传承弟子,掌管香巴拉国度,九百六十万座城邦,无垠广阔之地。
“但凡有缘者,哪怕原本不是佛徒,只要具大智慧,也可以进入香巴拉,在里面生活,最后修成罗汉菩萨与佛。”
灵德听到这里,冲坛下侍奉的小沙弥招了招手,小沙弥立刻献上一朵纯金打造的波罗,灵德手捏金波罗,拈微微一笑。
“师弟说的倒没太大错漏,就是有些颠三倒四,还是心中不算熟悉,是临时抱佛脚,刚看了经书才来的吧”
这时四周相国寺僧人高呼无量光佛,以净瓶撒露水于法坛四周,又点檀香,叫灵德在香气之中袅袅朦朦,随后纷纷道:“方丈大师佛光普照,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无所不知。”
兰剑此刻小声道:“这位灵德方丈果然有佛法,看样子慈悲不凡,就似殿中供奉的佛像金身呢。”
赵倜笑道:“老和尚还是有些手段的,不然如何经营得大相国寺风生水起,以往外方属于相国寺的房舍土地都为租赁,到他这里却派僧人自家开起店铺来了。”
懒残这时闻言一愕,明明是自己问灵德,怎么变成灵德考较自己了这贼秃也太无耻了吧!
“灵德方丈好一手移接木本领,怕是根本不晓得香巴拉,贫僧一说才知道此地吧”
灵德在坛上淡然一笑:“老衲观无量寿经,感香巴拉的时候,师弟只怕还未曾出生,老衲梦游理想之国的时候,师弟只怕还不知法为何物呢。”
懒残哼道:“我自有前世前前世之智慧,岂是灵德方丈这一世可比”
灵德道:“九世又如何,有大智慧立地成佛,何曾要苦修诸世”
懒残道:“诸世方领悟妙谛,岂是那种浅薄根基可比”
灵德道:“众生平等,我佛平等,诸法平等,无有高下,师弟堕入魔道了。”
懒残道:“既无有高下,明王因何一怒降魔我看方丈才入魔道了。”
灵德忽然在坛上怒吼一声,道:“老衲唤醒师弟,居然敢怀疑佛法!”
懒残被吓了一跳,立刻道:“分明是你领悟佛法谬误,众生平等,诸法平等,根本不是那般解释!”
灵德道:“那要哪般解释师弟莫要口吐魔言,否则休怪老衲降妖除魔了!”
懒残恼道:“说不得谁才降魔呢,来人,奏乐!”
就看后面那些太平兴国寺僧人立刻将手中法器敲响,尤其大木鱼声音震天,接着口中诵读楞严降魔咒。
相国寺的僧人也不示弱,齐诵阿惟越致遮经降魔品,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起来。
赵倜见状摇了摇头,这是又要动手了
法坛下的小沙弥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过来,搬了把椅子给赵倜,合什道:“施主坐着看。”
赵倜笑道:“在我旁边,别过去了。”
小沙弥急忙称是,却又不知跑去哪里捧来冰水献上,童贯见状不由挠了挠鬓角,心中顿感威胁。
只是片刻之后,场面就彻底大乱起来,两面僧人对到了一处,怒目圆睁,口中经文也喊得震天价的响,中间还掺杂了各种问候之语。
又过一会儿,推推搡搡开始,灵德急忙从法坛之上爬下,然后两名僧人保护左右,也不回方丈禅院,直往西面跑去。
赵倜摇了摇头,笑着起身:“走了走了,不看了,出门去素茶馆吃茶吧。”
众人齐声称是,转身向外没行几步,后方全武行开始,“乒乒乓乓”动静迭起,就听“哗啦”一声响,法坛倒塌,惹得惊呼之声连绵不断……
一行人出了相国寺,到丁家素茶馆坐着吃茶水点心,然后回府。
这时已经下午过半,赵倜回书房呆了片刻,然后起身朝马厩方向走去。
到了马厩前一看,大雕正靠着木栏晒太阳,见他过来蹦蹦跳跳迎上,赵倜摸了摸雕头,只觉得这扁毛竟又长大了。
看来草原之时果然不算是完全成熟,体型还有生长余地,他瞧大雕展开翅膀,不由心中思索,这再大一些,岂不是能够骑着飞行了
放开雕后,走进马厩,就看黑玫瑰趴伏在地,正自家玩着缰绳。
上次木婉清来时赵倜给它解开了绳子,它自己叼去里面后,就再没怎么栓过,它也不太往外跑,顶多就是昂首挺胸在府中走上一圈,便自己回来了,府中人已经见怪不怪。
看到赵倜,黑玫瑰从地上站起,走上前来蹭他胳臂,赵倜抚着马头,微微沉吟道:“你那前主人也不知在大理做什么,说回去送信后就归来,如今非但人影不见,且消息也全无了。”
黑玫瑰一双宝石般的眼睛望着他,似乎也在思索此事,但却琢磨不明白,又用脖子继续蹭来蹭去。
赵倜想了想道:“是要在家中过完中秋再回来吗不过也好,总是个团圆的节日,此刻应该大理那边度过,以后却未必了,东京便也是家。”
他说着将黑玫瑰牵了出去,在府中溜了一圈,大雕于后摇摇摆摆跟随,不时还滑行数步,显得心中快活。
转眼几日过去,到了中秋前一天,再带着众人出外逛了大半个东京城,买许多物品回来,就静待过节了。
黄昏时分,天边云彩灿烂,夕阳胭脂红黄,赵倜吃完饭后正想去静室之中练功,忽然管事来报,说府门外有人求见。
赵倜道:“什么样人”
管事苦笑道:“王驾,是个小丫头,年岁不大,本来以为小孩子调皮玩耍走错了地方,不敢禀报叨扰王驾,但她说叫李清照,是苏学士的晚辈,认得王驾,有事情要说。”
“李清照啊……”赵倜眯了眯眼,这小丫头找自己干什么上次元宵节作词输了,哭着跑掉,说不得心中如何恨自己呢,怎还敢找到府门前来
他道:“叫过来吧。”
管事出去没片刻,又小跑着回来,道:“王驾,她不肯进府,说想在外面见王驾,这……”
赵倜喝了口茶:“她和谁过来的,一个人吗”
管事道:“本来是一个,但刚刚出去却看有一名老仆追随过来,表情十分尴尬,一劲儿对小人使眼色,似乎是不想让小人再行通报了。”
赵倜笑道:“这又是出什么幺蛾子,如今中秋已至,团圆之时,她父亲被章惇贬去了外地,莫非念起了此事,来找本王这个新法首领讨说法可也该去找章惇才对啊,李格非是章惇赶走的,又不是本王。”
管事不敢说话,赵倜轻叹一声:“党法之事,岂是她个小孩子能够理解,别说现在,长大了她都未必能够明白,算了,本王就去看看吧。”
说完起身向外走去,管事松了口气,于后跟上。
出了王府大门,果然见台阶下方李清照站立,个头比元宵时稍稍长了一些,不过依旧没过他胸口,还是小小一只。
“叫你进府不进,到底什么事情找本王”赵倜打量小丫头,只见愈发出落得清秀可人,细细的柳叶双眉,琼鼻檀口,小脸之上一副不忿表情。
后面老仆急忙拉她行礼,礼罢李清照抬头望着赵倜道:“燕王殿下,明天中秋,今日我来找你比诗。”
“比诗和明天中秋有什么关系是要以中秋为题作诗吗”赵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