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你在听吗?”爸爸的声音把晓晓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
“爷爷是什么时候走的?”晓晓问。她想起爷爷嘱咐家里有什么事要回来的话,好像爷爷那时候就预感到他要走一样。他肯定是想亲人都在身边的吧?可是,他却走得那么孤独。
爷爷是在散场了收摊的时候倒在摊位上了,旁边的摊主以为他睡着了,等好一会才发觉不对,等姑妈姑父和父母赶到那个场上,爷爷还那样趴着,身上的钱包不翼而飞。
“爷爷走了多久了?”泪水又淌了下来。
“小半年了。”爸爸说给她发过电报,也写过信。那些都寄到老外那个厂里了,而晓晓早已经被罚扫厕所逼得丢了工资跑到现在这个厂,因为没钱寄回去,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地址。后来又生病,连电话都不敢打了。算来,就是她查出肾病不久。
爷爷也是个可怜人,奶奶去世得早,五十出头的爷爷想续弦,村里有个年纪相仿的婆婆,二十几岁的时候被有正式工作的男人抛弃了,历尽艰辛独自抚养两个儿子长大成家。就有村里人撮合爷爷和那个婆婆老来有个伴。妈妈站在门外冲着那家骂,骂某些人是看上爷爷摆摊有钱,想钱想疯了,又冷嘲热讽爷爷老不正经,把那婆婆臊得走路都躲着人,再不敢从晓晓家门口过。。。记忆中是爷爷背着货物孤单的落寞的背影,货物把他高大的身材压弯了腰,他总是低着头走路。每天早晨天刚亮就背着货物出发去周边乡场上摆摊,风里来雨里去。去姑姑家后,爷爷脸上才有了久违的笑容。
“爷爷埋在姑那边吗?”晓晓悲伤的问。自从奶奶去世后,晓晓和爷爷就成了妈妈的受气包,晓晓同情爷爷,但是又理解妈妈为什么凶爷爷,妈妈嫁爸爸后,爷爷奶奶没有善待从小就没娘的妈妈。所以,晓晓很矛盾。对亲人的心,爱着,也痛着,所以,沉默着。
爷爷没有埋在姑姑家那边,叶落归根,爸爸把他葬在他生前自己选中的一块地里。晓晓知道那里,那个地方正对着几十里外爷爷的家乡。
家乡,像戴望舒诗里凝结着丁香一样愁怨的姑娘,家乡的每一笔画也凝结着游子的思念和哀愁。每个人都有家乡情结,无论身在何处,也无论你在家乡受过多少伤痛,嘴上也不承认,但是无数个夜里梦回故乡。浓浓乡愁,让身在异乡的游子一想起眼角眉梢都是温柔;让身在故里的人心底泛起安宁和幸福;是游子灵魂的栖息地和最深沉的牵挂;更是文人墨客笔下永恒的主题。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多少优美动人的千古绝唱都是为思乡而吟。虽然,晓晓一想起家乡苦涩多过幸福,但是因为有志军啊!军哥给予的爱和温暖足以抚慰她伤痕累累的心。
晓晓听着爸爸讲家乡的事情,爷爷走了,又少了一个亲人。晓晓的心痛得无法呼吸。那些爱与怨都被一堆黄土掩埋,她为自己怨恨爷爷给妹妹一千块钱而惭愧,也为偷过他的钱而羞愧。生命如此脆弱,生命该如何好好度过,晓晓心里一片迷茫。
烟花爆竹依然在热烈的响着,热闹非凡。把晓晓拉回现实里,外面再繁华热闹终是异乡。
“晓晓,回来吧!妹妹也嫁了,你不回来我们怎么办?”爸爸最后一句话明显带着哭腔。又让晓晓心里非常震撼。这是怎么了?妈妈哭了,爸爸也哭了。就因为爷爷去世了,妹妹嫁了?这是求自己回家么?晓晓的头很晕,心很乱。握着话筒的手因为情绪波动微微发抖。
还没从爷爷去世的悲伤中回过神,爸爸又强调了一遍“妹妹嫁了。”
妹妹嫁了!这才是真正的重磅消息。妹妹去年夏天才毕业,不是说和男友分手了吗?晓晓奇怪。
“她嫁给赵云去新疆了吗?”晓晓听到的是“嫁”,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
爸爸从来没和晓晓耐心的心平气和的说过这么多话,这加起来可能比从小到大父女俩说的话都多。他一反求晓晓回家带哽咽的语气,清了清喉咙,喜滋滋的说是隔壁镇的,是妹妹初中同学,家里有房有车。俩人逛街碰到了,一个月就结婚了。一个月?隔壁镇的?晓晓大吃一惊。那么,妹妹是没有留在家招上门女婿了。晓晓的心瞬间跌落谷底。明白了爸爸妈妈为什么开口就喊自己回去。
她的心更乱了。期待了那么久,想妹妹毕业了没工作想当然的妈妈会留她在家,毕竟都喜欢她的呀,却没想到竟然来个突然闪婚,才毕业就嫁人!
想到娇滴滴的妹妹,想到精明厉害的妈妈,晓晓心里竟然升起了恨意,“我都还没嫁哪,你就着急忙慌的要嫁人!”她才二十岁呀!读了十二年书,一个月嫁人,她也甘心?
晓晓还是关心她的,“男方的为人怎么样?父母好不好?”如果不是男方条件非常好,能一个月就结婚?晓晓不想问那些。但是人品呢,家风呢?公婆好不好?
爸爸喋喋不休的夸着,反正就是一个字,“好!”两个字,“有钱”!他甚至嘿嘿笑出了声。
难怪嫁出去,有钱人是不会当上门女婿的。现在面临的问题,让晓晓左右为难,也举步维艰。
这是怎么都没想到的局面,妹妹竟然在自己前面嫁人!她不想听爸爸夸他的乘龙快婿了,晓晓心乱如麻,她想静下心来理清头绪。
“挂电话了啊?”晓晓打断爸爸的话。
“晓晓,你啥时候回来呢?你不回来我跟你妈怎么办?昨天吃团年饭我跟你妈冷冷清清的。”爸爸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了。晓晓听得出来,是真的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