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前几日,都歇得要早。
裴锦箬扶着绿枝的手从车上下来时,便是愣了愣,原来,他们已经置身一座城池之中,看左右街道俨然,屋舍林立,看样子,这城池的规模还算不得小。
“这是潞城。”身后骤然一把嗓音响起,裴锦箬转头,便望见了正从马车上下来的叶准。
他仍然裹在厚厚的大毛衣裳之中,脸色有些白,唇色更是极浅极淡,气色很是不好。怕是刚下了马车,一时还不适应外边儿的冷风,他朝她走来时,便是低咳了好几声。
直到站定在裴锦箬面前,才缓了缓,“身为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想必对这潞城不会全然不知吧?”
裴锦箬自然知道,潞城,山川纠纷,地险而狭,南屏京师,后控北漠,然去京师不过三百里,锁钥所寄,要害可知。
裴锦箬眉眼一跳,总觉得他好似话里有话一般,抬眼往他看去。
他却已经若无其事地笑着转了话题,“潞城的鹿肉最是出名,方才已是让他们从此地做鹿肉最好的酒楼里叫了一桌席面,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也累了,一道去尝尝吧!”说罢,他已是率先迈开了步子。
裴锦箬望着他的背影,微蹙了蹙眉心,这才抬脚跟了上去。
他们包了一个客院,席面就摆在了花厅里。
绿枝瞧见赵安站在了外面,略一沉吟,便也停在了门口。
裴锦箬侧眸看了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径自迈过了门槛。
叶准已是坐了下来,很是安闲随意的模样,一边拿起筷子,一边道,“我这身子要忌口的东西多,你倒是无碍,喜欢就可以多吃些。”说到此处,却又顿了顿,“我记得,有了身孕,这鹿肉也是可以吃的吧?”
裴锦箬目下闪了两闪,他一个没有家室的大男人倒是知道这些。
她点了点头道,“可以吃些,只吃多了容易上火。”
叶准点头表示了解了,“那便一样尝点儿便是,燕窝和鸡汤总是无碍的,可以多用些。”
裴锦箬点头称好,也是拿起了筷子,对面的叶准反倒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本来想着,与我同桌吃饭,你该有些不自在,或是觉得不合规矩才是。”
“从前未嫁时,我也与先生一道吃过饭。如今,更是不一样了,先生都说了,是一家人,又是出门在外的,哪儿有那么多讲究?晙时未能与兄长同桌吃过饭,这样的机会,也是难得。”
说罢,才觉着叶准沉默了下来,连呼吸也有些不一样。
抬起头,却见叶准眸色深幽地将她望着。
裴锦箬目下闪了闪,“怎么了?不是说,晙时已是改口唤你为‘兄长’了么?还是,先生不愿受我这一声‘兄长’?”
叶准眼底掠过种种思绪,浮光掠影一般,片刻后,终于是归于一片沉寂,他也恢复了如常的面色,自顾自盛了一碗鸡汤。
“说吧!你应该有问题要问我!既然都唤了我这一声‘兄长’,你问,我便答,可好?”
裴锦箬勾起唇角,沉静地回望他,“难道不是兄长有话要对我说吗?”否则也不会特意布下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的饭局了。
叶准的眸色有一瞬的沉黯,“你还算得聪明。”良久后,他才道了这么一句,低头舀了一勺汤喂进了口中,“回了凤京城,你怕是暂且不能回靖安侯府去。或者说……”他抬起头来看她,目光静深,“我并不想就这么放你回靖安侯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