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一声嘶鸣,众人扭头去看时,那板车居然已经朝着洞开的城门处狂奔而去。
这一骤变就在一瞬间,待得反应过来时,那马车居然已经奔出了城门去,何大人面色铁青,立刻沉声吩咐道,“还不快追?”
“是!”那守兵头儿这时才反应过来,白嘴白脸应了一声,便是赶忙带人朝着城门外追了出去。
何大人身后那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中的一些也跟了上去。
送葬的那一伙人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正待举步要追,却听何大人沉声道一句“拿下”,便是被团团围了起来。
方才就百般阻挠官兵搜查那口棺木,如今正要开棺的时候,马又突然惊了,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何大人可不信,这当中必然有蹊跷。
送葬的这一行人百口莫辩,转瞬便被尽数扣下了,一会儿说不得免不了还要遭一番刑讯。
追出城外的这一伙官兵们日子也算不得好过。
那马儿也不知是如何惊的,竟是横冲直撞,转眼便奔出了几里地,他们只靠两条腿追,追了个气喘吁吁,好不容易,那马儿也不知怎的,竟是在狂奔间将绑在身上的绳索挣断了,那板车“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而那马则撒蹄继续跑,眨眼便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拜这个所赐,那些官兵倒总算是将板车追上了。
方才那守门的官兵头儿自觉今日丢了大脸面,一会儿回去说不得还要被问责,心里正抓心挠肝一般,这会儿见着那口板车上的棺木,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会儿也顾不上方才那些人说的什么痨病不痨病的了,让人直接撬开了棺木
探头这么一看,却是捂着口鼻,便是纵身跳下了板车。
他身后好几个官兵也是好奇地凑上前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这这、这还真有死人啊!”
方才闹这么一出,大家伙儿都以为这棺木定然有问题呢,怎么瞧着,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棺木里头果真躺着一具尸体,瞧样子,也确实是死了有两日了,因着天气热,已是肿胀了,口鼻处有血沫子淌出,看着格外瘆人。自然了,味道也很是不好闻。
“呕”一声,官兵头儿已经开始呕起来了,方才本以为这棺木之中必然有别的蹊跷,没有料想会真的见到这么一句尸体,猝不及防之下,什么防备都没有,这尸体到底是不是死于痨病都还不说了,那尸体的样子和味道,本身便已是一大冲击。他被那尸臭味一冲,这会儿只觉得腹间翻江倒海,转眼就能将半个多时辰前才吃进肚去的早膳半点儿不剩的囫囵全吐出来。
“大人没事儿吧?”边上有人问道。
那官兵头儿一边摆着手说“没事儿”,一边继续“呕”着。
“这样也不是办法,城门那里何大人只怕还等着呢,这棺木里没有问题,咱们是不是得派人快些回去报个讯啊?”
“是啊,而且大人吐成这样,怕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也不知是不是真被这尸体冲撞了,咱们还是得快些回城,去请个大夫或是方士看看才行啊!”
这么两句话,倒是直说到了那官兵头儿的心里,他勉强忍住想要继续干呕的冲动,道,“那个自然是要有人回去报讯”
“可这棺木”人群中,一个穿五城兵马司服制的人很是为难地道。
官兵头儿闻言往那棺木一瞥,登时又觉得方才见到的那具尸体的样子浮现眼前,更要命的是,那股腐臭味居然又往鼻腔里钻了进来,“呕”他险些又吐出来,险险忍住了,忙捂着口鼻,退得远了些。
含糊道,“眼下马儿没有了,咱们总不能将这东西再往回抬,这样,拿几个人在这儿守着,等我回去报了讯,再让建乐坊那伙儿人自个儿来取。”
“是。”追出来的人中,就他一人有官职在身,自然都是由他说了算,没有人有异议。
守门的官兵头儿往人群里一逡巡,眼神却微微一滞,显见有些犹豫。
“大人带着城门口的兄弟们先回去吧,这城门处要紧得很,一会儿只怕还得继续守着,闹了这么一出,可是万不能再出纰漏了。至于我们,本来就是跟着何大人一道出来巡视的,方才也是遵循的何大人的吩咐,一会儿自向何大人复命就是。”
官兵头儿一听,双目亮了起来,心里想着,这五城兵马司的人这觉悟真是让人望尘莫及。一边面上却是打迭起笑容来,感激道,“多谢兄弟们体恤了,如此便有劳兄弟们在这儿守着”眼睛往那棺木一瞥,便又立刻收了回来,面如菜色道,“这晦气的东西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向何大人复命了,也好快些让兄弟们解脱。”
“大人慢走。”
那官兵头儿草草一拱手,便是朝着来时路疾走,但不知是不是方才吐得太过厉害的缘故,腿有些发软似的,刚走了两步便险些左脚绊右脚,直接摔在地上,他身边两个手下连忙将他扶住,半扶半拖地将他拉着走远了。
原地留下的那几个五城兵马司的人瞧他们走远了,当中一个一直将头压得低低的人抬起头来,那居然是一张娟秀白净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浮荡着薄冰一般,带着淡淡的清冷傲气,这样不动也是浑身汗的三伏天里,只需看你一眼,便能让你瞬间消暑。
这样的一双眼睛,在冷冷看了那些官兵已经消失的方向一眼后,便即收回了视线,语调淡冷道,“动作快些,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这声音若是被方才那些守门的官兵听见,只怕会被惊到,因为,这是把女嗓。这个长相白净娟秀,身板儿瞧着也是纤细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居然是个姑娘家。
然而她身边那些个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却没有半点儿诧异,反倒是恭敬地齐声应道“是!”而后,便是朝着那板车大步而去。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动作的,一会儿后,竟是将那具看上去比普通棺木略宽且略深些的棺木一分为二,而后,从底下的暗格里,抱出了一个软塌塌,全无意识,显然已经昏睡过去的人,继而又将那棺木重新装了回去。
那姑娘清冷地道一声“走”,便是率先迈开了步子。